游走于流水线之间|工劳小报 #3
来源网站:newsletter.laborinfoc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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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分类:劳动者处境
内容类型:深度报道或非虚构写作
关键词:流水线, 流水线上, 骑手, 工资, 裁员, 平台
涉及行业:服务业, 制造业, 互联网信息服务
涉及职业:蓝领受雇者
地点: 广东省
相关议题:职业教育, 实习, 压迫行为
- 许多中职、高职学生在校学习计算机、化工、幼教等专业,但大部分实习阶段却都被送进工厂做流水线的工作,学生的专业能力被浪费,职业教育成为阶级复制的工具。
- 传统的流水线工作存在严苛的纪律、对工人的羞辱、高强度的重复劳动、长期的倒班工作、没有自主权等等生产过程中长期存在的劳动控制,导致工人们厌恶、抗拒。
- 外卖骑手中暑、热射病甚至因此丧命的问题仍然存在,一些外卖站长要求骑手保持沉默,高温补贴无法到手。
- 实习内推在电商平台已成为一种商品,往往宣称提供“四大名企内推”“保offer”“1V1跟进”等服务。
- 科研助理岗位开始变得与“科研”无关,一些岗位被用于无关的工作。
以上摘要由系统自动生成,仅供参考,若要使用需对照原文确认。
今年发生了有许多新的变化,曾经不可一世的互联网大厂开始裁员,失业的大厂员工的处境成为不少新媒体的关注焦点。而另一种厂,车间、工厂、流水线,也在悄然发生变化,有新闻指出,暑期学生工的工资低落至每小时9元(来源),而高职毕业生们开始不得不选择流水线工作(来源)。
虽然在同样被称作"厂"的地方工作,但前者是可以拿到裁员补偿金、跳槽、做副业、转换跑道的员工,即使失去了工作,也依旧有故事可谈。而后者则只能以拧螺丝、躺平、普工、日结工等模糊的印象存在,有时他们的生存状况成为奇观,例如曾经成为话题的"三和大神"。但更多时候,这片场域被认为没有新鲜事。
我想,有两个层面的问题是值得去关注与思考的。首先,为什么“他们”、“她们”成为流水线工人?因为学识或专业能力不够吗?并非如此,流水线工人的学历是在增加的,但工作内容却并没有太多差别。而且,许多中职、高职学生在校学习计算机、化工、幼教等等专业(来源),但大部分学生实习阶段却都被送进工厂做流水线的工作。所学专业完全被浪费,而学校似乎也不是真的很在意这些专业能力的培养。
2012年,民间组织关注新生代农民工高校调研组就发布了《2011至2012年电子行业学生工调查报告》,揭穿职校与地方政府及富士康等工厂联合压榨学生的普遍现象。这些问题并未随着媒体曝光而结束,一直持续至今。职校实习生依然没有享有劳动法的保障,学校依然在无视教育目的而伙同中介/工厂直接将学生送进车间,它们都不再是新闻了。对于学生而言,努力基本没有成功的可能,职业教育俨然成为阶级复制的工具。此时,躺平几乎变成唯一的出路,尽管它并不能算是一条路。
第二个问题是,传统的流水线工作到底意味着什么?对于外界而言,重复操作、"枯燥"的流水线只能通过提高工资作来吸引工人进厂。但许多工厂也在抱怨,提高工资也无法吸引年轻工人。其实,除了工资之外,严苛的纪律、对工人的羞辱、高强度的重复劳动、长期的倒班工作、没有自主权等等生产过程中长期存在的劳动控制都是让工人们厌恶、抗拒的原因。
即便在当下机器大生产的时代,市场经济体系仍然无法完全摆脱流水线的生产体制,整个制造业仍然严重依赖劳动者的重复劳动。反思充满"血汗"流水线上的种种劳动控制和剥削显得极为重要。在快手、抖音等许多年轻工人常用的平台上,我曾看见许多“好厂”——在那些地方,工人不用被强迫上夜班、宿舍干净、做的不好不会被骂被打、流水线的速度正常、可以请假——但很遗憾,它们大多只存在于劳务中介的招聘广告中。
非常荒谬地,这些再基本不过的体面劳动的要求竟然成为一个或许只有极少数工厂才能达到的"高标准"。富士康工人跳楼的惨剧到现在已经过去12年了,但流水线上的困顿与折磨,并未真正改变过,一代又一代的劳动者都在经历着。如果真的要培养产业工人、改革职业教育,流水线上的劳动必须被改变与尊重。
8月1日,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和国家卫生健康委发布公告要求禁止企业对于新冠康复者的歧视。这是继7月中国务院发文之后第二次国家部门对这个议题公开发声。这样频繁的动作也意味着新冠康复者在求职过程中仍面对重重阻力。尽管台面上的歧视可能已经被消除,但台面下的歧视可能并未缓解。第一财经的记者就发现,两周前的核酸记录查不到了,但《解除隔离医学证明》依然可以查到历史有"阳"。
7月18日左右,深圳白石洲因为有阳性个案,多个地方被划分为中高风险区,并开始执行7天封控。一些当地住户,因为担心陷入长期封控,连夜冲破关卡逃走。白石洲是深圳最大的城中村,外来打工者的主要居住地之一。病毒很可怕,但没法出去工作更令人恐惧。
7月21日,有网民揭发沈阳的多个核酸监测点工作人员(俗称大白)因领不到工资,集体罢工。有员工表示,他们在网上投诉却被威胁删贴。而今年三月,上海也有"大白"的工作薪资补贴遭拖欠等问题被媒体曝光。
7月25日,网上流传的一份通知显示,深圳市工信局要求各区主管部门督导华为、中兴通讯、比亚迪、富士康、中芯国际、中海油、迈瑞、大疆等深圳市工业百强企业,从7月24日起园区(厂区)封闭运行7天,具体要求包括企业员工须持24小时内核酸检测阴性证明方可上岗等。
54岁的农妇韦巧连在6月25日这天,赶去离家近12公里的洗碗厂上班,因为车间环境炎热中暑,被送至医院ICU抢救。7月7日,她因重症中暑、即热射病引发的多器官衰竭死亡。而厂方领导在治疗期间停付医药费,并至今不愿签署韦巧连的工伤证明。韦巧连死亡当天的用药单显示,累计欠费60866元。其家属和工友反映,他们工作的车间内没有空调,只有两个工业风扇吹着热风,根本无法起到降温的效果。
7月底,有盲人按摩师走上街头摆摊自救,半小时29.9元,被拍成短视频后引发热议。目前上海共有9万视障者,按摩是他们主要的职业选择。疫情之后服务业陷入萧条,客人远不及疫情之前,按摩师难以转行工作,只能消耗积蓄。
7月中,来自杭州的众包骑手阿强告诉新周刊记者,在过去11天里,他曾中暑4次。不少外卖骑手中暑、热射病甚至因此丧命的短视频在骑手群里流传,但一些外卖站长却要求骑手保持沉默。这则报道还提到骑手每日买水费用就高达20块钱,高温补贴无法到手的问题。
7月8日,交通运输部在两年内第三次约谈货拉拉、满帮、快狗打车、滴滴货运,通报平台压价竞争、多重收费、违规运营等损害货车司机合法权益的问题。但很显然,问题并没有解决,目前一趟仅燃油成本加路桥费就超过1万元的长途单,平台显示的参考价仅有7450元。
近期,原本积累工作经验的实习机会,却被“明码标价”。“实习内推”在电商平台已成为一种商品。在电商平台上以“实习内推”为关键词搜索,共得到4万余条结果,这些在售商品往往描述为“互联网大厂名企实习”“背景提升”“内推”等字样,宣称提供“四大名企内推”“保offer”“1V1跟进”等服务。
2022年毕业季,科研助理引起关注。6月29日科技部等七部门发文,除了部属高校外,中央院所、中央企业以及国家高新区和自创区,都需开发科研助理岗位。随着科研助理“扩招”,一些岗位却开始变得与“科研”无关。6月底,甚至出现安徽淮北师范大学鼓励本科毕业生应聘学校甚至中小学保安事件。
7月19日辽宁丹东振安区医院部分职工反映,已经连续五个月没有发工资,并且二十多年没有缴养老保险。消息一出,瞬间顶上微博热搜,在评论中,多名网友留言称,自己所在医院也有发不下工资的情况。
杭州一名22岁的女孩连续四五天熬夜加班,结果突发疾病,被送进ICU抢救6天后仍不幸离世。该女孩所在企业为杭州慕克文化传媒有限公司。7月28日,浙江杭州滨江区人力社保局发布通报,声称当事人在此期间每日工作时长并未超过法定上限。有评论称这位猝死的姑娘1个运营干了33个人的活,公司的运营人力严重不足。
2022年7月,国美多部门陷入裁员困境,“变相降薪”举措亦在员工中引发不小争议。多名国美员工告诉财新,公司在4月开启一轮裁员,涉及3C、家电等多个部门,甚至作为战略重点的电商平台"真快乐"亦未能幸免。变相减薪做法包括将原本占工资比例中仅20%的绩效占比提高至40%,透过压低绩效来减薪。
近来,一些关于残障骑手的话题常登上热搜。许多声音都在呼吁体谅残障骑手,尊重他们的工作和生活方式。但是,平台在这一过程中却默默后退,将体谅变成了外卖交易的筹码,不断将配送风险美化嫁接到消费者和骑手身上。这篇文章有力地批判了平台脱责问题。
近期,一句网络评论引发热议:“中国送走了廉价农民工,却迎来了廉价大学生,而这些大学生正是当年那批廉价农民工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子女。”事实上,在高校、高职学生走出校园之前,他们中的许多人就已经开始假期打工或兼职实习。这些工作待遇极低,也没有合理的劳动保障。本文解析了这种不稳定的“学生工劳动体制”,值得一读。
当全国多地频繁出现热射病患者后,急诊医生们很快注意到了这当中的职业特点。很多病人都是在户外、高温环境下工作的体力劳动者,比如建筑工人、环卫工人、快递员.....他们被统称为“劳力型热射病”。这篇文章追溯了几个热射病案例,揭露工伤难认定、赔偿难讨、后遗症等问题。
标题有点耸动,内文其实是剧组工作人员劳动条件、分工状况、安全风险等议题的报道。聚光灯之外暗淡的角落里,许多剧组工作人员正用肩膀扛起整个行业、默默无闻、拿命干活。他们连续过劳、没有五险一金、随时有丧命风险。遇到事故,剧组工作者也只能透过基本的商业保险获得一点补偿。
近两年女性外卖员数量明显增多。由于新冠肺炎疫情,外贸出口行业、旅游行业、教培行业等女性从业者聚集的行业受到的冲击明显,不少从业者面临被裁员、降薪,或生意停摆,她们迫切需要一份入行门槛低、有薪资优势,且薪资发放及时的工作,外卖行业成了她们的临时“落脚点”。但外卖平台的系统并未考虑女性骑手的身体状况和需求,包括体力上的劣势、育儿的需求等。
文章的主角胖虎是前富士康工程师,而非流水线普工。但他也形容十年富士康生活像是“肖申克的监狱”。除了能够自由进出外,人会不自觉体制化、工具化,成为制造业流水线上的一个螺丝钉。这篇文章讲述了胖虎在富士康工作时的困顿,逃离后陷入不稳定工作中。
“00后整顿职场”、反向背调、慢就业等话题近来成为社交媒体上的热点,表面上看00后似乎是特立独行的一代人,能够维护自己的劳动权益,勇敢说不,按照自己的步调来选择生活方式。但这篇文章却提出,这种讨好年轻人的说法其实是把社会问题包装美化,同时还削弱了现实问题的严峻性。例如,当社交媒体上炒作着“00后整顿职场”,就显得“00后失业潮”不那么严重了,似乎对年轻人的兜底和帮扶没那么迫切。
吴静一直没有等到公司允许她复工的消息,她曾经打过12345求助,对方却告诉她,这种情况可能不容易受理,原因在于公司并没有开除她,依旧给她发最低工资。日子一天天过去,吴静再也等不下去,她拨通了领导的电话,“我要辞职”,领导甚至都没挽留她,直接回了一句“好的”。
2021年,黄冈市有运营商投放了大量的共享电动车,总数在上万辆。黄冈大街小巷,都停满了共享电动车,不但阻塞交通,还严重分流了出租车的乘客。原来打出租车的很多市民,都去骑行共享电动车出行了,造成了安全隐患。使本来生存艰难的出租车行业,更加雪上加霜。
“我人比较老实,做事也比较卖力,做事方面业主其实都还觉得蛮不错的。”朱先生表示,在从事保洁工作时,会因男性身份遇到一些尴尬的情况,“有些客户一开门看见是个男的就会说,‘怎么是个男生’,有些客户会从侧面表达,‘男生做这一行还是比较少’这些话,我做的那10单,几乎每位客户都这样说过。”
可见,尽管在法律层面,他和阿里有清晰的界限,尽管正式员工群体可能对他并未完全接纳,尽管他自己有意识认知自己是外包,然而,潜移默化的群体价值,正如一片悄然而至的巨大云影,将他投射在大地上的人形轮廓,逐渐遮蔽归并。这样的情况,在他以外的其他外包同事中,我也数次目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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