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骑手”看新生代农民工就业新趋势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强化就业优先政策，健全就业促进机制，促进高质量充分就业”。报告还强调要“完善重点群体就业支持体系”。农民工群体基数大、流动范围广，是我国重点就业群体的重要组成部分。从20世纪80年代中期农村劳动力开始大规模进城务工至今，农民工群体已实现了代际更替，大多新生代农民工成为农民工的主力军。与老一代农民工相比，新生代农民工缺乏农村生活和农业生产的经验，他们受现代文明影响更深、更向往城市生活，对就业有更高的职业期待。但是面对现代产业对专业化技能要求的提升，新生代农民工的人力资本积累又相对滞后，因此在传统就业市场上处于相对边缘的地位。为了实现更好就业，部分新生代农民工进入以网约配送员（以下简称“骑手”）为代表的新就业形态，以期实现资本与技能的积累。骑手工作在帮助新生代农民工“能就业”“好就业”的同时，也体现出新生代农民工就业需求的新趋势、新变化。

新生代农民工是指20世纪80年代后出生的农民工群体。伴随改革开放的不断推进，他们有了更多的就业选择，也有着更高的职业期待。与老一代农民工大量在建筑业、制造业“打工”相比，新生代农民工的就业领域、工作模式均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一是就业领域从传统行业拓展到新兴行业。在新生代农民工大量进入劳动力市场的过程中，我国产业结构发生了深刻变化，创新驱动、服务引领、制造升级的产业格局正在形成。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为新生代农民工提供了新的就业机会。比如2020年北京市对新生代农民工的调研显示，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是新生代农民工就业增长最快的行业。伴随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生活服务业的快速发展也为新生代农民工提供了就业机会。美团研究院调研显示，美团平台上约八成骑手是农民工，其中绝大多数是新生代农民工。

二是择业目标从“生存型”转变为“发展型”。新生代农民工职业选择时不再只看重薪资待遇，而是会从工作环境、职业上升空间、个人喜好、行业前景等多个维度进行考量，不希望再从事那些简单机械、劳动强度大、劳动报酬低且收入不稳定的工作，并有强烈的提升劳动技能的意愿。“创业意愿强”是新生代农民工就业观念转变的另一个突出表现，在从事骑手工作的新生代农民工群体中，超过1/3有创业的想法。

三是工作状态从固定化转向灵活化。新生代农民工在一份工作上停留的时间明显缩短。据2011年清华大学社会学系发布的《农民工就业“短工化”趋势》报告显示，2004年农民工在一份工作上平均停留的时间大约为4.3年，2008年仍超过2年。2020年中国社会科学院发布的《新生代农民工生活与心态调查报告》显示，在所调查的农民工中，仅有极少数的人会在一份工作上坚持2个月以上，换3至5次工作的占4成以上，换6至10次工作的占比达35.4%。

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22年以来，城镇外来农业户籍人口失业率持续低于城镇外来户籍人口失业率，总体来看，农民工群体在城市要找到一份工作并不难。但他们想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却很难。现代产业的发展对劳动者的技能提出越来越高的要求，而新生代农民工自身的人力资本状况又难以匹配现代产业的用工需求，导致他们在传统就业市场上难以找到满意的工作。

一是职业技能水平与心仪的工作不匹配。新生代农民工有更强的意愿从事技能要求高的工作，但他们所拥有的职业技能却难以匹配相关岗位的用工需求。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发布的《2021新生代农民工职业技能调研报告》显示，在新生代农民工从事的工作中，27%的工作对数字化相关的技能存在需求，但在被调查的新生代农民工中，仅有9%具备一定的数字化技能。

二是接受高等教育和技能培训的程度相对不足。对外经济贸易大学的研究表明，在更年轻化的95后新生代农民工中，接受过中等教育（高中/中专）的占比达80%，较上一代农民工显著提高；但接受过高等教育（大专及以上）的新生代农民工仅有4.4%，比国家统计局发布的2019年全国人口变动抽样调查的统计结果低超过10.2个百分点；44%的新生代农民工表示没有参加过任何技能培训。

三是年龄优势正在减弱。国家统计局发布的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显示，近年来全国农民工的平均年龄逐年提高，2021年已达41.7岁，40岁及以上的农民工占比达51.8%。而新生代农民工从事的行业普遍对年龄有一定要求。比如《2020年北京市外来新生代农民工监测报告》显示，67.2%的新生代农民工在居民服务、修理和其他服务业、制造业、建筑业、批发和零售业、住宿和餐饮业就业。美团研究院的调研显示，美团平台上有超过三成的骑手在成为骑手前处于待业状态，年龄越大，待业期越长。随着新生代农民工年龄的增长，其就业竞争力会进一步减弱。

由于在传统劳动力市场上难以找到满意的工作，不少新生代农民工投身以骑手工作为代表的新就业形态。骑手工作能够帮助他们稳定收入预期、实现职业生涯的过渡、提升资本与技能的积累。

骑手工作帮助劳动者实现充分就业。骑手工作入行门槛较低、包容性强，能够为就业困难的劳动者提供兜底性的就业机会，从而实现充分就业。部分从事骑手工作的新生代农民工由于缺乏人力资本积累及明确的职业规划，在较长的时间内找不到稳定的工作，因此需要一份相对低门槛的工作来获取收入、维持生活。

骑手工作能够帮助劳动者获得“可预期”的收入。很多骑手在进入美团平台前所从事的工作都面临着收入波动较大、不可控等问题，其中超七成的新生代农民工骑手存在负债问题，因而他们对收入的稳定性有较大的需求。骑手工作“按单计价、多劳多得”的特征在很大程度上能帮助劳动者提升收入的“可控性”。

骑手工作能够帮助劳动者实现职业生涯的过渡。骑手工作自由进出、自主接单的特点，能够帮助劳动者在职业生涯的过渡期维持收入，并为未来发展积累资本。调研显示，约三成的新生代农民工骑手将骑手工作作为一种“过渡性”选择。骑手工作既可以帮助他们应对收入的中断或暂时性下降，也能帮助有创业计划的劳动者积累创业启动资金。在做骑手工作的过程中，劳动者也能够增进与城市社会的互动，从而促进沟通、交流等通用技能的提升。

骑手工作帮助劳动者以兼职或众包的形式增加收入。新生代农民工骑手中，约七成为兼职骑手或自主选择接单和配送任务的众包骑手。在原工作岗位出现收入下降或工作不饱和等情况时，这些劳动者便通过兼职做骑手来弥补收入的不足。外卖订单旺季与制造业等行业用工旺季的差异也能够让劳动者“错峰”从业。通常来看，外卖订单旺季在暑期，而制造业的招工和订单旺季则集中在春秋两季。

当前，我国就业形势仍存在一定压力。为帮助新生代农民工实现更好就业，要充分考虑该群体的人力资本状况，在鼓励各类经济主体创造更多就业岗位的同时，也要着力提升此类群体的职业技能。建议充分发挥平台经济的优势，通过匹配劳动力市场的供给与需求，为劳动者提供多元化的就业选择，并创造大量新岗位、新职业。同时，逐步推广企校合作、工学一体化、“互联网+职业培训”等灵活多样的培训方式，在政府统筹管理下，充分调动行业、企事业单位、社会团体开展职业技能教育的积极性，扩大培训供给，将新生代农民工的职业技能培训打造成普惠性强的民生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