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流行”冲击劳动者｜工劳小报 #13

自12月7日防疫政策急转弯，新十条发布之后，疫情政策从严格的封控变成了彻底放开不控制。随之而来的则是疫情大流行。医护首当其冲，出现严重的医疗挤兑，医疗劳动者被迫带病上岗、甚至发生感染去世的悲剧，这在上一期小报特刊中已经有过讨论。而医护之外，疫情大流行还会引发或加剧其它面向的劳动问题。本期重点将分两个层面简述：

依据劳动法，劳动者感染新冠肺炎后，有权利停止工作治病休息，并且在此期间工资应当按照正常基本工资发放（人社部《关于妥善处理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期间劳动关系问题的通知》），工厂、企业不能以染病为由解雇工人。然而，现实状况却是，许多白领行业的公司都已经开始禁止员工进行核酸检验，逃避法规对企业的责任要求，甚至以辞退作为威胁（如下图），要求员工带烧上班。

劳动保障较好的白领行业尚且如此，蓝领工人、更不稳定的平台劳动者们就更不可能享有染疫后的劳动保障。原本许多工人抗议封控措施，期待的是更合理的疫情政策，让自己得以出卖劳动力维持生计。而现在的大流行却让工人们不仅生命健康受到的损害，还要承受被辞退、减薪无薪的风险。

此外，还特别应当注意的是，大流行之后许多新增的抗原检测、退烧等非处方药物成本事实上都已经转嫁到感染者身上。这些钱对于城市中产来说可以负担，但许多基层工人在此前的疫情封控中已经长期失业、花光积蓄，此时难以再花高价购买退烧药物、抗原检测，只能忍受更长期的病痛折磨。新十条仓促发布，没有针对基层劳动者的配套措施以及对低收入人群的纾困，是背后主要原因（建议阅读：谈“新十条”：放开的同时不应该忽视劳动者的需求）。

虽然短期内可能受到感染、病痛以及连带的收入降低冲击，但长期来看，会不会只要熬过这一波大流行，产业恢复正常运行，工作机会增加，普遍的劳动条件仍会提升呢？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事情并不会这么顺利，大流行导致服务业、物流运输业、生产制造业发生产业链断裂现象，个别工厂、公司即使恢复运作也会遇到没订单、货运不出去的窘境。

最直观的冲击发生在北京等大型城市的外卖行业。餐饮店家们原本期待放开后餐饮业回暖，然而实际发生的却是订单爆量、外卖骑手不足，餐点无法送出，产生更多的亏损与浪费。订单爆量来自于感染导致的大量送药需求。为此，北京、重庆、河南省开封市等地商务局甚至征召普通居民加入外卖行业。而这批临时骑手们却大多并不熟悉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再加上目前的平台系统面对大量订单时的混乱，这样的征召只是杯水车薪。有人在送完五天外卖后坦承：“体力劳动门槛太高了，感觉自己吃不了这碗饭”（来源）。

制造业部分，金融时报19日曾进行过专门报道，其中引述的一些受访者发言表明大流行已经对生产造成了严重干扰。山东一家印刷电路板厂企业主表示只有20%员工来上班。货车司机感染生病导致货运时间延长，生产被迫减缓。日本半导体公司瑞萨的北京工厂甚至直接宣布停工（最新消息：瑞萨20日复产）。这些生产制造业的停滞将会在接下来数月内长期影响工人的收入。

疫情大流行并不仅仅是一个公共卫生或医疗事件，它冲击着基层工人的生计、让劳资之间不平等的权力关系更加倾向资方。并且，还应注意的是，当下全国甚至全球的经济活动都是紧密相互依赖的，疫情大流行对经济活动的打断将影响生产、消费的各个环节。考虑到当下错误的疫情政策、资本主义运作本身的脆弱性，未来我们可能会遇到严重的经济萧条和衰退。

12月15日下午，国家卫健委在基层医疗服务新闻发布会上针对基层医院人手不足问题表示短期内可以招聘近五年来已离退休的工作人员，把他们招来充实到基层医疗卫生机构。这个措施一方面表明医院内人力不足状况的严重性，另一方面也让人担忧退休劳动者重返医院，他们的劳动条件该如何保障。阅读原文

12月14日，经济观察网采访了三个城市五位养老院院长，讲述疫情中养老院对老人养护措施和面临的问题：救护车四小时打不通无法抢救老人、医疗检测药品不足、民营养老机构临时被强制封闭叫停。这些问题不仅增加老人风险，也让养老院护工陷入困境。院长们同时呼吁政府应加强预案、补偿损失等来保护这个老年人聚集的重要场所，避免养老院遇到更多仓促窘迫的局面。阅读原文

在防疫政策大幅转弯后，郑州富士康为了赶上iPhone 14 Pro 生产，一些员工被告知即使在生病后也要继续上班。一名富士康员工称“有几位同事发烧，但我们一直在工作。周六上了11小时班。”该员工说，他的主管还建议工人不要接受检测，这样他们就可以留在生产线上。阅读原文

2022年11月底，因为天气原因，青岛市中央美术学院大学生创业园项目因为天气原因施工暂停施工，建筑公司以“未及时完成原计划任务”，给工人的工资结算的单价从每平方米34元直降到11块多。律师表示，由于公司原因而非个人原因导致的暂停施工，工人理应拿到事先约定好的报酬。发稿前，工人妥协以11.52元结算工资。阅读原文

12月13日，黑龙江哈尔滨市四名工人指控称他们在安全生产事故中被烧伤住院160天后，责任单位停交医药费用。今年6月30日双城区通达供排水有限公司地下沼气发生爆闪，事故造成四人受伤，伤者被120救护车送医救治。该公司回应称四人同公司是劳务派遣关系，应由其派遣公司负责。阅读原文

11月底，申通货运司机向和平在高速公路上突然头晕难受、呕吐不止，最终因为脑溢血在医院抢救无效去世。由于是工作期间死亡，向和平的家属向申通公司要求工伤赔偿。但对方却回复称，向和平并非申通员工，和申通之间没有直接的劳动关系，因而不能进行工伤赔偿。原来，该公司透过层层转包、要求员工签订“承揽合同”的方式规避了对员工的保障责任。此外，这篇报道还揭露了货车司机长工时、无社保等困境，建议阅读原文

12月中，一条中健健身员工讨薪的视频获得了很高的关注，视频中员工大声声讨中健健身拖欠员工工资的事情。中健健身作为全国连锁的健身机构，总部在济南，全国有上百家连锁健身房，但是在2022年7月份之后却一直没给员工发工资。员工们为了讨薪有人甚至直接住到了健身房。面对员工们要工资的最基本诉求，中健健身方面坦言确实已经联系不上董事长，目前青岛、烟台、威海三地的健身房门店只能靠发放员工业绩“自救”。阅读原文

12月7号上午，湖北省荆门市出租车司机们集体罢工，把加气站包围占领，抗议垄断市场的“荆门岚光燃气公司”将全市石油气涨价。工友表示该公司老板在房地产行业亏损，“要在气这方面捞回来”。第二天抗议无果，公司依然涨价。阅读原文

12月7日，多名微博员工向媒体反映微博年底裁员比例达到20%。这已经不是微博第一次裁员，早在今年二、三月份就有大面积裁员、波及数百人的消息传出。有hr表示：“大环境不好，出于降本增效的目的，每个组都有指标，所以就裁员了。”同样是互联网企业的小米在20日左右也被爆出裁员消息，据说有少数部门裁员比例高达75%，整体约15%。

新的疫情形式给国内的医疗体系带来了空前的冲击。在感染风险陡增之后，很多医院也将防疫目标从“零确诊”转移成了“尽量让医生分批次感染”：“如果能用70%的人应对100%的工作，经过一个月的时间，科室基本上感染完毕，也就能建立起医护人员的屏障”。在这个描述中，医护工作者们的身体—可以被病毒感染，侵蚀，并以此获得免疫力的身体本身—也成为了劳动的工具。如果说咳嗽，发烧是感染新冠的症状，那将「被感染的身体」转化成劳动力的体制又是何种问题的特征？阅读原文

新十条之后，许多前线岗位的劳动者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除了我们前面关注医护工作人员之外，还有各地的外卖骑手。无论是在之前封控的城中村，还是现今在寒冬开放的各个城市乡镇，外卖员都要维系一个个封闭在家的人与外界的物质联系。而一波感染大潮带来的人手短缺影响的也不仅仅是因为送餐时长暴增而焦急等待的消费者，其也给“幸存”并仍在工作的外卖员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他们理应得到更多关注与政策保护。阅读原文

“工人要为国家想，我不下岗谁下岗”九十年代的下岗潮，冲击了一整代东北工人。而最近两年，国内的失业率节节攀高，让许多年轻人发现自己回到了老一辈所面临过的窘境。这篇散文以这两代的”失业“为线索，讲述了三个家庭和他们的年轻人的挣扎和困惑。失业所带来的，不仅是经济压力，也有社会和心理上的打击。克服这样的无力感，或许需要从我们的集体经验和记忆中寻找答案。阅读原文

2023年国考总报名人数达到历史新高——250万人。被喻为“铁饭碗”的公务员和编制工作招考录取比例比高考清北录取率还低得多。同时，已上岗的公务员降薪、加班、升职困难等挑战层出不穷。本文记录了进入“体制”后的年轻人破灭的清闲梦，常年不加薪又碰上土地收入减少导致的地方公务员收入降低的现状，以及回顾从上世纪90年代以来的国企几千万人下岗，到2000年体制内工资待遇才水涨船高、单位福利分房和集资建房的职工获得飞升的房价的时代红利的背景。阅读原文

2022年1月到10月，全国城镇调查失业率平均值为5.6%，16到24岁、25到59岁劳动力失业率分别为17.9%、4.7%。数据背后，是为了生计奔波的普通人：从大学毕业生到国企、私企职员。这意味着失业者不仅在生活开销上入不敷出，还被育儿、养老、贷款等压得喘不过气。本文记录了这三年里几位年轻人在不同城市离职后的挣扎：有人在赤贫中求取救济，在兼职和零散就业中朝不保夕。这样的情况越发成为常态，便越发揭示失业者需要系统性的辅助支持。阅读原文

今年55岁的蔡阳城（化名）是湖北人，自1996年南下在广州打工至今已有26年。十一月，经历了20多天封控的他从“只出不进”的城中村离开，12月初在广州“解封”后返回，在更少的流动限制下一边讨债一边趁年前返乡前再接些服装加工单。本文中回顾了他二十余年加工服装的工作历程和生活，以及广州官方的表态和政策变化：多次变动由紧急通告的方式通知民众，封控和劝返都来得让人没防备。蔡的经历反映了信息差对几十万广州城中村工人的去留决定和日常生活的影响。阅读原文

三年疫情，被迫失业的制衣业工人不计其数，政府的帮扶政策也鲜少惠及工人，有些厂房中甚至一半以上员工失业。本文作者在广州、东莞和深圳的四个制衣产业田野点，访谈40余名工人，探究三年来工人劳动条件的变化，反映疫情限制他们的流动性，也加剧了工人的脆弱性。有些工厂开始用学生工、临时工填补正式工；许多工人收入减半，有的小加工厂还出现延迟发工资、原有补贴取消的情况。许多工厂甚至违法要求和学校合作，要求学生工人长期加班、低薪工作。阅读原文

在圣诞节前，一个个手工制作的圣诞帽与圣诞球，从义乌的工厂全部汇入到港口的巨大集装箱中，穿越一万公里出现在欧洲家庭的每个角落。圣诞颂歌，团圆之夜，还有谁会记得这些生产这些圣诞饰品的工人们？背井离乡出来打工的年轻工人们，在略显拥挤的工厂宿舍中，恋爱，思乡，迷惘。工人们生产着地球另一边的节日产品，又用劳动换取的薪水购买西方的物品，反哺着庆祝东方的春节。在全球化生产制造的狂潮中，义乌的圣诞工厂是其中的一个缩影。

若公司未按约定日期足额支付工资，员工可以以此为由提出解除劳动合同，并享受经济补偿金。在江苏一家公司从事翻译和网店工作的员工陈某向公司邮寄了《被迫离职通知书》，以公司未及时支付劳动报酬为由提出与公司解除劳动关系，并要求公司向其支付经济补偿金。最终，法院认为公司未按约定日期支付工资即“未及时支付劳动报酬”属实，判决公司支付陈某解除劳动合同的经济补偿金。阅读原文

这起判决发生在2018年。当时，公司肆意调整工时将上班时间提前到早上6点，影响劳动者的正常生活，几位积极的工人在工厂内进行罢工抗议，也成功要求公司撤回了决定。但是当天公司却以无限期休假的方法打压积极行动的工人。工人们再次回到工厂抗议，要求他们的工作权。其间，带头的女工汤燕从裤裆里扯出用过的卫生巾，扔在保安身上，遭到公司解聘。汤燕后续起诉公司违法解聘却接连败诉。

这起案件中，法院的主要理由明显偏袒公司，它认为工人们应该用书面向公司提异议，而不应罢工，但却无视公司枉顾工人需求也没有与工人沟通，直接更改上班时间的问题。另一方面，它认为汤燕丢掷卫生巾的做法侮辱保安，违背公序良俗。但是，当工人被公司粗暴地剥夺工作时，又能有多少其他的表达愤怒的方式呢。丢掷卫生巾又对这名保安或公司能造成什么伤害吗？许多工人行动的案件中，法院都没有站在劳动者一方。阅读原文

前几天因为发烧头疼+口干起夜，后几天因为咳嗽+口干起夜，导致我连着八个晚上几乎没睡成觉。只有一两次能连续睡着一小时，很多时候都是半小时甚至十分钟一觉。有一次凌晨两点，我干脆泡上一壶柠檬水坐在那喝，反正也睡不着，不喝就咳得难受、喝了就得总起夜，索性不躺下了。因为我从确诊的第一天到现在一直保持工作，最痛苦的是睡不着觉精神很差，工作状态受影响，就陷入了恶性循环。

“身边同事几乎都阳了。”这是三年来她觉得疫情最严重的时刻，防护等级却在降低。最开始他们还有防护服面屏鞋套，后来防护等级再次降低，只有隔离衣、帽子和口罩，现在隔离衣都没有了，N95也差点没发下来。

同事间的负面情绪很重，我与同事之间的关系如履薄冰。作为分公司人力第一负责人，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我，所有人员的辞退都会以为这是人力的决定。总部不断压下来各种各样的考核指标，我大多都无能为力。比如，砍掉投资部，一人不剩。裁掉司机，让总经理自己开车。为了减少公司的费用支出，让人力行政部去协调中高层每人办一张20万的信用卡，交给人力行政部统一使用。同时，停止一切费用支出。员工工资、烟酒招待费用、办公用品支出全部停止。

拖着身子干了一天有一天，实在是好累，这闭环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前几天还有退烧药，现在连退烧药也没有了，好难受啊，何时才能解脱，何时才能好好休息啊……睡梦中，那锃明发亮的奔驰车，每天亲手抚摸的奔驰车，那似乎永远也买不起的奔驰车，一辆辆朝自己驶来，压到身上，好痛……警车来了，一个22岁的生命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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