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晋江工厂搬迁致大规模欠薪 工会建“服务一体化基地”名不副实
来源网站:clb.org.h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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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分类:劳动者权益事件
内容类型:普通新闻报道, 深度报道或非虚构写作
关键词:欠薪, 工会, 市总工会, 中国劳工, 晋江, 职工, 现场, 基地
涉及行业:制造业, 纺织/服饰/家具
涉及职业:蓝领受雇者
地点: 福建省
相关议题:工人仲裁/起诉, 工会, 工资报酬, 拖欠工资
- 福建晋江工厂搬迁导致大规模欠薪,工人被要求签署自愿辞职信才能领取工资。
- 工会未能及时了解情况,只能由企业内部解决。
- 工会称需要工人先到劳务所登记,再由工会调解。
- 工会只能进行电话调解,不愿到现场协商。
- 工会应挺身而出,确保工人权益不受损害。
以上摘要由系统自动生成,仅供参考,若要使用需对照原文确认。
福建晋江市陈埭镇鹏头工业区的佳信轻工发展有限公司在五月爆出搬迁消息,根据工人在抖音上传的视频中可以看到,佳信轻工业发展有限公司的职工在五一放假回来后的第一天,就被告知企业停业,要求工人必须签署自愿辞职信,才会发3月份的工资。有工人因为称跟公司“耗不起”,只好签了辞职信;也有大量因拒绝签署辞职信而导致欠薪的员工,聚集在厂外讨要工资。
根据企业调查网站企查查的信息,福建晋江轻江业发展有限公司成立于1996年,为港资的外贸私人企业,其母公司叫做香港裕发国际有限公司。负责运动鞋、凉鞋、休闲鞋、工作鞋等的大型制鞋外贸企业,在福建等地有十条生产线,负责品牌包括总部位于英国的SPEEDO、以及SEARS、TARGET HBI、CBI、WALMART等美国公司。
这次的劳资矛盾,又是一单典型的国际产业链下游工厂侵犯工人合法权利的案例。那么,在国际品牌开始逐渐出现搬迁和转移的情况下,地方工会是如何看待自身角色和定位,他们可以怎样协助工人维权?中国劳工通讯由此采访到陈埭镇总工会、以及晋江市总工会,与他们进行商讨。
图片来源:抖音
工会人员没有到场了解 称要先到“劳务所”登记、再由工会调解
中国劳工通讯首先联络了鹏头村的民政员,她表示,因为没有接到工人的求助,也没有接到来自企业的电话,同时因为当前按网格来工作,因此她要请网格员去了解情况。
之后,这位民政员指当天早上收到了相关消息,但是称目前企业是“正常倒闭”、“正常停工”,因此只能由企业内部解决。
CLB﹕你说咱们工会负责工会的同事,是不是可以到现场,确保这个调解是公平的、确保工资是可以发放的、确保工人知道有工会代表他们然后大家不需要情绪激动。咱们村负责工会的人,可不可以到现场去?
民政员﹕我可以打电话给他,看他们网格员谁配合,再叫他下去看一下。因为我们早上有了解到这个情况,但是那边没有提议什么。工厂自己在和平的解决,我们能怎么说?
但我们明显在抖音视频中看到,工人的情绪已然颇为激动。一整天过去,如果工会可以出面代表工人商讨离职安排,确保工人得到合理赔偿,这样事件能更顺利解决。事实上,哪怕习近平曾经要求工会“完善联系职工群众的制度机制,深入基层一线”。但是在劳资纠纷的最前线,仍然长期难以见到工会人员的身影,而当地民政员张口闭口的“网格管理”,也几乎成了工作自我设限、推卸工作责任的有利借口。
根据晋江市人民政府公告,在2010年佳信有限公司就有其“支部委员会”的捐款纪录,这意味着佳信在当年或更早就已经有党支部委员会,有理由相信企业工会也早已经在党支部的带领下成立了,只不过我们从外界难以接触到,而工人能否找到企业工会,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之后,CLB联络到晋江市陈埭镇工会的专职副主席蔡远庆,询问工会是否可以代表工人出面谈判的问题。这位蔡副主席就用“程序”指出,调解需要先由工人到劳务站登记,登记后再由工会调解,并要CLB叫工人去劳务站登记。
蔡远庆﹕我们这边一般来说,是工人先过来这个劳务站登记。登记完了,我们在工会介入调解。如果可以的话,你叫他们先过来劳务站登记,把这个缘由先说一下。我会跟劳务站联系,看他们是什么情况再叫工人代表过来看一下。
CLB﹕蔡主席,这事既然已经发生了,就算是工人们没有来找劳动所,也没有来找工会 咱们工会知道了,是不是可以主动的联系工人呢?
蔡远庆﹕我们劳务站就是劳务局下派的,就是为了要解决工人工资这个问题的。
之后,CLB再找到了晋江市总工会信访科的人员,他们的工作方式则更加“特别”。她说工会只能做电话的调解,不能做现场的调解协商。
晋江市总工会信访科:我跟你讲我们工会是电话调解。如果你提供工人的名字电话号码,我们才能去解决啊,你不提供那我们没办法帮你协商啊 。
CLB:那我给这家厂的地址,咱们工会可不可以过去到现场,去代表工人跟企业协商?
晋江市总工会信访科:我们是没有到现场的,我们只是用电话调解。你要说一下是什么公司,你说我登记一下……
而工会不去现场的理由,也是CLB在和地方工会沟通时拒绝协助工人常用的借口,即“我们没有执法权”。但是,工会真的如自己所说的,因为没有执法权就不需要介入工人维权事件吗?工会维护职工权益的手段、途径可以有多种形式,《工会法》明确规定了工会主要通过平等协商和集体合同制度,维护企业职工的劳动权益,在劳动争议中要也参与调解。《安全生产法》《保障农民工工资支付条例》等法律法规,无一例外,同样规定了工会的监督职责。因此,工会的职责便是以共同当事人的身份与被侵权工人一起全程参与维权。至于说维权结果,则不在也不应该在工会掌握之中。哪怕退一万步来说,“工会没有执法权”和能否去到现场亮明工会身份之间,也是有很大的操作空间。若工会工作人员面对询问动辄抱怨没有执法权,则是对自身定位有误,或是根本不想有所行动。
可以说,“电话调解”这个情况是工会长期以来“机关化、行政化、贵族化”的一个重要例证,劳资纠纷当中工人的情绪疏导、工人谈判的组织、谈判和法律资料的整理……这些内容有哪一样可以通过电话完成的?中共总书记习近平面对官僚体系就有过训诫:“要眼睛向下、脚步向下,经常扑下身子、沉到一线。”晋江市总工会的工作可谓远远脱离工人现实状况。
晋江工会不愿到现场视察 如何办好“职工法律服务一体化基地”角色?
中国劳工通讯翻查了过往福建晋江市工会的资料,发现在事发前两个月的3月14日,中工网有个报道,指晋江市总工会持续开展了集体谈判协商。该报道指在晋江的盼盼食品公司中,“职工与企业开展了集体协商判谈判,并在设备管理、品控、质检、工资制度等多个项目上,令企业回应职工需求。”但同样位于晋江的佳信轻工发展,就得不到“探索集体协商”的机会了,至少在中国劳工通讯的采访中,他们是拒绝到现场视察的。然而,集体协商探索不应只在平日发生,面对厂房搬迁,员工去向不定的情况下,工会更应挺身而出,确保工人不会在过程中受到资方的伤害。
在3月2日,更有一个报道,指出晋江打造了经济开发区职工法律服务一体化基地,构建“工会搭台、部门共建、职工共享”的工作格局,整合工会、司法、调解等力量,内设职工服务窗口、职工调解工作室、职工法律援助室、劳动仲裁庭、劳动法庭、检察联络点、营商环境监测点等。
图片来源:晋江经济报
图片来源:晋江经济报
不看不知道,原来晋江工会早就已经用创新精神突破了“没有执法权”的限制,并整合了行政机关和司法机关,“实现矛盾调处、劳动仲裁、司法裁决的无缝链接”。甚至在3月22日晋江要闻中,晋江经济开发区职工的法律服务一体化基地,获评福建省“园区枫桥”机制建设优秀单位,内文提到该一体化基地联合了法院、检察院、司法局、公安局、人社局等多个部门,搭起解决职工矛盾的一体化法律服务。
在数字上、形式上,晋江市工会确实表现亮丽,但如果职工之家、基层工会、法律基地都有所建设,但实际上工会却是等着工人上门来投诉,严重欠缺主动性。至少在佳信关厂一事上,工人被迫签自愿离职时,这些建设都未能为他们解困,尤其是当得知工人有机会被要求自愿离职,拿不到遣散费时,仍然要求要“工人先上门来找工会”,这令人怀疑,到底职工之家、基层工会的硬件建设之上,有没有发挥他们的主观能动性。
工会工作远远跟不上“晋江速度”
晋江市一直是福建制造业的重心,当地的实体经济支持福建省的发展,在6月19日,一篇名为“以实体经济为支撑锻造发展新优势——开局之年看晋江”就谈到晋江民营经济实力强劲,对地区产值的贡献甚至达到95%以上,以“晋江速度”也成为了官方支援民办企业之到位、快速的形容词。内文就有提到一间医疗技术公司办营业证时不到4小时就全办好。
不过,当企业已跟上晋江速度,面对日益增多的企业活动和随之而来可能的劳资矛盾,工会就更不能怠慢。鞋厂工人拿不到工资、工会却表示要先收到投诉,甚至要考虑该厂是否属于自己的“网格”才工作,都反映了当前工人和工会的关系疏远,工会面对真实的劳资纠纷时无法迅速处理。因此,最基本的应是改变以往要由工人申诉,工会方介入的方式,而是当劳资争议出现时,工会就应该立刻成为工会代表,尤其像佳信这类很早就已建党的企业,他们的工会发展定必比一般企业成熟,那么在代表工人维权上也理应成为“先锋”。
同时,如果再往前走一步,就是要做好监测企业状况的角色——这也是晋江经济开发区职工的法律服务一体化基地所宣传的角色之一。先工人一步预想可能出现的劳资纠纷,解决问题。正如早前中国劳工通讯关于深圳代工厂搬厂争议,面对搬迁,必然出现如工人工资、遣散费计算问题,假如工会在得悉企业经营不善将要搬厂时,就向企业发起谈判,同时监察企业有没有落实对工人的补偿,这样,工人定必安心,而不用旁徨地到工厂外等待和抗议。
与此同时,工会在介入时,可以使用的武器有很多, 如果以佳信轻工厂为例子,我们可以留意佳信轻工厂正在为哪些国际品牌生产。根据企查查信息,佳信有为英国品牌SPEEDO生产,近年欧盟正准备立法监察供应链,要求跨国企业履行法律责任。同时SPEEDO本身就有一系列自愿性的承诺,当中有提到要保障工人的集结自由与集体谈判权,也保障工人支薪等受法律保障。既然已经出现有工人拿不到遣散费的情况,那么工会又是可以多一些国际视野,向前多走一步,要求跨国企业向供应商施压,确保工人离职时得到合理的遣散费?
而这并非是什么空中楼阁,近年印度的制衣工会,除了在地面组织工人外,亦展开了和品牌的沟通。同时亦有欧洲品牌回应,更有投资者关心工人在当地情况。既然印度的工会能做到,假以时日,中国的工会也能从这个角度思考和展开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