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女性创业：摸黑开始，但没有迷路

今天，关于男女平等的话题早已不再那么备受争议。但是在中国人口流动的过程中，大量农村男性选择了外出打工，女性则留在家里务农。农村社会普遍的“三代同堂”让女性承担了繁重的家庭事务。在一些文章中，这样的女性被打上了留守妇女的标签，男性承认她们的守家之苦，社会舆论也认可她们对家庭的贡献。但令人唏嘘的是，一旦家中遇到经济问题无法解决，使得留守妇女也选择外出务工，那么家里就平添了另外两类人群：孤寡老人和留守儿童。

田虹的电话一接通，我就说明了采访意图，希望她能讲讲自己为何从农村来到上海，又跑去上海农村去做农产品电商，这个从事蔬菜生意的女孩爽快地答应了。

她是安徽人，年幼时因药物中毒致使听力受损，日常需要佩戴助听器。此前她曾经在纺织厂里打过工，世博会那一年来到上海，做过烘焙，也在一家服装电商企业做过客服与物流。企业所在的南汇曾经是上海的一个县，后来并入了浦东新区，这里有一种名为8424的西瓜，在上海最为出名。田虹说上海的阿嬢爷叔们很认南汇的蔬菜，称之为“本地菜”。那年中秋节，一些城里客人打电话给田虹，求她帮忙去买毛豆。她骑着电动车一趟又一趟到乡下去找，后来卖菜的阿嬢们一见到她就喊“毛豆女孩，那个毛豆女孩”。联系她找菜的人越来越多，田虹干脆辞了职，在南汇租了个房子，在乡下安顿下来，做上了蔬菜电商生意。

曾经的工作经历让田虹对电商有所了解，选择平台的时候她选了对农产品有流量扶持的拼多多，“怎么说呢，拼多多更适合我吧？我的店叫甜豆家的菜园。农产品店铺不需要找漂亮模特，不需要打广告，图片只需要真实拍摄就可以。”田虹说。“最重要的就是品质，品质不好就被平台pass掉。”

转行做电商农产品的女性这两年越来越多了，出生在天目山脚下的临安人洪娇也走入了这个行业。洪娇少年时就离家外出打拼，做过服务员，做过美妆销售，婚后和先生经营了一家美容美发店。十几年下来，他们养育了孩子，买了车和房，但是先生的颈椎、腰椎都出了问题。他们萌生了转行的念头。杭州的电商环境，让他们觉得做电商行业很有前景，于是就回了家，满怀热情地扎进土特产行业。朋友们不理解，说美发再辛苦，至少身上干干净净的。夏天有空调吹吹，总比做农民体面得多。洪娇没有理会，她笑笑说：“我不是做农民，我是回去卖农产品的。”

天目山脚下种有一种特别的番薯，本名“心香”，是浙江省农业科学院20年前选育的品种，如今被普遍叫做小香薯，最小的只有手指大小，当地人称为宝宝果，无筋无丝，吃起来口感软糯细腻，高档酒店会拿来做早餐。这种迷你番薯在江浙沪一带十分流行，后来供不应求，浙江人将此品种移栽到了海南种植，以满足市场的反季节需求。

洪娇自家也种了这种小香薯。她在拼多多上注册了“洪姑娘特产店”，信心满满地想把家乡特产卖到全国，结果惨遭“滑铁卢”。一方面北方的客人彼时尚不了解这种迷你番薯的特点，以为是次品，退款退货时有发生；另一方面由于洪娇自己不懂运营，发货量又比较少，物流成本始终降不下来，总是赔钱。“我们从美发行业一步就跨到电商行业，没有经验，边学边做。中途也想过放弃，是不是这个行业不太适合我？但是想想，我们这么用心在做，会有希望的。就一步步这样坚持下来。”

徐娥走的弯路要比洪娇大多了。徐娥在成为拼多多脐橙专业户之前，原本是一名幼教，在外多年。2017年，身怀六甲的徐娥索性辞职回了秭归老家。她父母种植了的大片脐橙，每年都滞销，她就在私域渠道里帮着卖一卖，谁知最多的时候一天发出了一百多单，家里的脐橙很快就卖光了，赚了几万块钱。这让她觉得，在家里做电商远比在外打工更划算。第二年，在外打拼的先生也被她喊回了家里，一起走上了脐橙创业之路。

信心满满的徐娥和先生黄颐在县城里租下了库房，准备大干一场，成为脐橙供应商。但是没过多久，生意不景气，收货要现金付款，但批发出去的货款却迟迟收不回来。由于天气原因，投资的猕猴桃烂在了地里，赔了上百万。创业初期原本资金就有限，由于投资失败，贷款又出了问题，徐娥的老公天天被催债，连电话不敢接。2020年，秭归的一场冰雹，让不少脐橙表面都有了难看的疤痕。批发商告诉徐娥，这样的果子只能低价甩卖。气的徐娥直接把脐橙搬回了家，他们死马当活马医，在拼多多上注册了自己的网店，将脐橙的情况在说明里写得清清楚楚，每个箱子里也都放上了卡片，解释疤痕因冰雹产生并不影响口感，并挂出合理的价格。很快，这些脐橙在网络上销售一空，没有造成损失，还赚了一些钱，这让两口子意识到，与其被别人要挟，不如建立自己的C端销售渠道。于是从2021年起，两个人开始转型做电商，专心在拼多多平台卖脐橙。黄颐负责运营，徐娥则负责财务和客服团队。

“我老公真的很厉害，那时候他每天心无旁骛地学习运营，特别专注，然后给自己定一个目标，努力去完成，无论什么，他都说到做到。”徐娥说。说起自己的老公，徐娥总是赞不绝口，但她却没有说起自己的要强和倔强。做电商初期，为了货品质量，怀着孕的徐娥天天起早贪黑，开着二手的面包车在山路上颠簸，往返于种植户与货仓之间，去各个种植地里监督，收货验货一肩挑。

用心做品控的徐娥得到了回报，去年虽然受到疫情影响退单率较高，但他们的小店营业额仍然达到了几千万，生意算是成功了，徐娥感到很满足。

也是在2020年，一直在拼多多上努力卖小香薯的洪娇，生意慢慢有了好转，逐渐打开了局面。在发展壮大的过程中，她还吸纳了不少“宝妈”和大龄女性员工加入了自己的电商公司，成为了当地的产业带头人。

“男人有力气，他们愿意去地里劳动或者去外面打工。我们这里留在家里的都是阿姨和宝妈。很多姐妹看我这里做得很好，就来找我，想一起做，我就答应了，带着她们做直播。我们女人更有耐心，更善于沟通，更乐于交流，电商这一行能够充分发挥优势。”洪娇说。电话里她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想想我一个女人，刚开始的时候真难啊，7、8月最热的时候我都在地里挖番薯。苦，累，半夜醒来都会哭。但我现在回想过去，正因为我脚踏实地，凭良心做事，我才会成功。三八妇女节，我想对那些想回农村创业的姐妹说，认定的事情就应该坚持自己，哪怕会碰到些困难也要做下去，这样生活才会有希望。”

在与田虹、洪娇、徐娥的沟通与接触中，发现她们有着共同点：农村出身、性格要强、追求经济上的独立，主动改行选择农产品赛道，都是电商小白，都经历了困难与波折，都坚持了下来并获得了现阶段的成功，也都有着相同的愿望：在离家近一点的地方，寻找新的生活出路。她们说，在外面虽然能挣到些钱，但哪里都不如家里好，卖卖自家的农产品，和孩子们生活在一起。除了安徽妮子田虹还未结婚，洪娇和徐娥不仅自己回家创业，她们的老公也都选择了一起返乡。徐娥的先生黄颐甚至辞掉了收入颇丰的工作，选择前往秭归的岳父家。

有人说回到农村发展，苦，累，太不容易。可做什么不苦不累，又很容易？能在事业上做出自己的选择，通过不断地学习与努力获得稳定的收入，实现经济独立，养育健康的孩子，与伴侣一起创业，拥有完美的家庭协作——这难道不是绝大部分女性长期以来追求的理想生活状态吗？

过去她们没得选，现在有了。2022年，网络宽带实现了村村通，互联网技术门槛在逐步下降，农产品类电商解构了传统农产品生产销售方式，为农村女性创造了新的生产环境，提供了新的就业渠道或者说拓宽了增收渠道。

徐娥说：“以前我做幼教，一个月工资只有两三千块钱，我要计划这个钱怎么用，才能在过节的时候给爸妈买点东西，给婆婆买点东西。现在我人在家里，生意很好，收入也不错。老人们想要的我都能满足，这对我来说是一件特别有成就感的事情。”

正是诸如拼多多这样侧重农业品类的电商平台崛起，给了田虹、洪娇、徐娥们“回家发展”的选择条件，更重要的是突破了传统农业的性别分工：电商是她们和男性都不熟悉的新领域，因此没有偏见，更容易产生“我们做的不比男的差”的信心。

农村女性是一个庞大的群体。2021年的数据显示，中国约有2.5亿拥有劳动能力的农村女性仍在乡、镇生活。如今，她们正在迅速成为农产品电商卖方的“生力军”。经营家乡的农产品，让她们的生活“有事可做”，不再整天围着老人与孩子；赚到了钱，花钱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与外界不断地沟通，拓展了眼界，提高了素质……这都将对一个农村家庭或整个家族的未来产生深远的影响。

在拼多多平台，女性涉农商家已经成为推动农产品上行的重要力量。截至2023年3月8日，平台女性涉农商家超过33万人。其中，80后占比达到23%，90后占比超过50%（包含95后），95后女性涉农商家增长最快，占比26%，00后占比达到19%。

电商为她们带来了经济上的回报，也带来了心理上的转变。安徽妮子田虹，并没有把生意做到全国的理想。由于听障，田虹曾经的求职路并不顺利，眼下的她通过电商实现了经济独立，父母不再为她操心。“经济独立特别重要，还有思想。”她说。我问她什么是思想？她说：“就好比这世界并没有人规定女性非得结婚，到了时间就要生孩子，生了孩子就要在家带孩子、做家务。我觉得人生不该是这样的，对吗？”她承认自己的局限性，“合伙人”也只有对门的阿嬢，但她选择了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她觉得“就算发不了财，也可以过得很开心”。

临安人洪娇的小香薯生意也有了起色。刚刚过去的这一年，她的小店做到了天目山小香薯类目排名第一，小香薯类目好评度第三，拼多多平台番薯类目里销售量进入前十名的成绩。

秭归人徐娥和她的老公黄颐已经有了新的打算。除了继续做好脐橙生意，他们已经把目光投向了当地其他土特产上，以期借助本地优势，在未来获得更大的回报……

她们凭借自己不服输的性格、持之以恒的耐心、渴望通过奋斗改变生活的强烈愿望，一头扎进农产品电商的蓝海之中。有社科学者指出：“农村女性是农村社会的根。”根粗壮了，一颗树才能茁壮成长。愿电商的发展能让这些农村女性成为长期受益者，并能够以此为跳板，在未来实现更大的人生价值。

认识到这一点就会发现，她们正在经历的一切，其实都远远超乎了我们的想象。

1. 《社会性别与公共政策（之二）》，作者李慧英、刘澄，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4.12；

2. 《赋能理论视角下农产品电商与农村女性发展》，作者董瑞昶、万文凯、汪力斌，中国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