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薪”却用工荒，快递员去哪儿了？

“高薪”却用工荒，快递员去哪儿了？财新

【财新网】“您好，我是上地一部网点，因网点人员不足，故我司与您预约3月5日给您派送。”2月底，家住北京海淀区的任女士收到信息。同在北京，西城区的王净（化名）网购的酸奶也晚了一天半。因为是泡沫塑料箱装的食品，快递员打电话要她当面验货。“我问小哥为啥突然晚了这么久，他说骑手不够了。”

节后招工难年年有，而快递业堪称今年“重灾区”。不少消费者在社交平台反映，快递“显示派送中第四天”“在北京转运中心卡了五六天”“连续几天没更新进程”。财新走访发现，节后两周，运力紧张的局面虽有缓解，京城多个快递网点仍处超负荷的状态。

“现在在岗7人，还差3人。各个网点都缺人。”2月29日下午，北京东城区一圆通快递点的网点负责人李密（化名）告诉财新。因人手不够，网点走廊、墙角堆满了积压的货物，外窗新贴着一张“招快递员”的告示，承诺免费吃住，有食堂管两餐。

为应对缺员和业务拓展需求，多家快递企业于近期启动大规模招工。2月27日，菜鸟速递在微信公众号上推送招聘信息，面向全国招聘6000名快递员。2月22日，圆通速递集运中心向全网招工，31个省份网点招聘分拣员、扫描员、装车员、卸车员等。同日，中通快递发布新春招聘消息，全国超700类岗位需求上万人。

“今天咨询的可能有二三十人，和预期比算比较少的——我们刚开始想象可能得有50人以上。我们企业招聘的是一线的操作员，负责快递的分拣、打包、发货，可能有意向做这类工作的人不太多。”2月28日，参与门头沟区一场线下招聘会的京东物流工作人员告诉财新。他预估，仅北京顺义地区，相关岗位缺口约有300人，“近段时间来求职的人数比较多一点，因为大家都出来了。”

值得关注的是，快递员招工难虽在节后格外突出，却并非节后才有的短期现象。“疫情之后缺人就比较明显了，一直处在招人的状态。”一名顺丰同城招聘人员提及，“一是人流动得快，二可能是（疫情时）有的人回了老家，就没再出来了。”前述京东物流人员亦提及，一线员工“每周流失率大概10%左右”。

有中通快递北京转运中心人员告诉财新，中心财务、客服、文员等岗位均满，唯一的急缺的就是负责快件装卸、分拣，扫描工作的操作员，“有五险、包吃住，平均到手七千多，比我们做人力的收入高。”他笑称，“但也累，12小时工作制，半个月一倒班。”

财新从圆通、韵达等多家快递员处了解到，目前北京“通达系”快递员派费在1.1元—1.3元/单之间，日均票量可达300件以上，到手收入约7000元—10000元。承接转运工作的分拣员、装卸员等，月薪通常在6000元—8000元不等，另有免费食宿、社保等待遇。

“高薪”为何用工荒？背后是不断下降的职业吸引力。“年轻人不愿意来干啊，累、苦，现在干这行的都是我们这种结了婚的。”快递员陈鑫（化名）告诉财新。他自称“干这行十几年”，到手“勉强上万”；除了春节，他几乎全年无休、早出晚归地扎在工作上，“没基本工资，干多少是多少；也没法休息，休息时找谁代班？”

据中国邮政快递报社《2019年全国快递从业人员职业调查报告》，中国快递从业人员每天工作8—10小时的占46.85%，每天工作10—12小时的占33.69%，近2成从业人员工作12小时以上。而多名快递员反映，近一年来，受行业“内卷”、快递价格战影响，末端派费价格不断压低，快递员工时未减，收入却难见相应增长。

如影随形的“罚款”压力，也常成为离职导火索。“交警扣一分，罚款一百块；客户投诉一次，罚款二十块、五十块、两百块的都有，大半天的活就白干了。”陈鑫告诉财新。

今年元月1日起，北京交通新规落地，违规电动三、四轮车在全市范围内禁行；快递用电动三轮车需悬挂“京C”号牌上路，快递员则需考取“D”照正三轮摩托车驾驶证行车。现实中，新规提高了快递员入行门槛，也给在职快递员带去困扰：车辆限高1.5米、车顶棚不能放置物品等要求，直接加大了“派大件”的难度，增加了往返网点装货的频次。缺员和派送压力下，部分快递员宁可顶着罚款风险继续在车顶、车尾绑货，“绕着交警”送货。

对“合规成本转嫁末端快递员”的担忧，也出现在快递“送货上门”新规的讨论中。3月1日，新修订的《快递市场管理办法》正式施行，明确快递企业不得未经用户同意，擅自将快件投递到智能快件箱、快递服务站等末端服务设施；情节严重的，将处1万元以上3万元以下的罚款。

“以前一天能送三百多件，现在要挨个打电话或者送货上门的话，一天可能就送两百多件。”李密忧虑，“严格按新规定来，派件效率、收入都要下降；不按规定的话，客户一投诉又要罚款。”

据快递物流信息服务商“快递100”发布的《2021年中国快递员权益保障问卷调研》，近六成快递员每月被罚200元以上，其中27.1%的快递员每月被罚200—500元，25.98%的快递员每月被罚500—2000元。

国家邮政局1月22日数据显示，2023年中国快递业务量累计完成1320.7亿件，同比增长19.4%；快递业务收入累计完成12074亿元，同比增长14.3%。其中，2023年同城快递业务量累计完成136.4亿件，同比增长6.6%；异地快递业务量累计完成1153.6亿件，同比增长20.5%；国际/港澳台快递业务量累计完成30.7亿件，同比增长52%。